那一刻，我成了我妈的救命人（2）

本帖最后由芷hui鱼于 2022-5-27 13:32 编辑

天选之子=娘选之子
记得小学课本里有一篇课文，大概讲的是台湾同胞给大陆同胞捐骨髓治白血病。骨髓移植，到现在还是白血病的最有效治疗方法。尽管骨髓移植能救命，但找到配型成功的供者也很难。一般是兄弟姊妹优先，再考虑父母子女，最后指望中华骨髓库，而且纵使找到了，也可能因为年龄、自身问题等影响最后的效果。
我去给我妈做配型，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早上。我和从老家赶来的大姨一起在省会医院住院部抽血。我从小就晕血厉害，如果是平时抽血，隔护士比较远，抽完血就溜问题倒还不大。但那次护士推着铁皮小车就来抽血，奈何我离“现场”太近，几乎抽完血就开始晕，眼前发黑，想着可能房里太闷，就从楼上的窗伸头望出去，谁知见了雨更加觉得目眩，我瘫坐在椅子上好久才能站起来。

由于配型检测要外送，抽完血得自己拿到病人床边待检，真不怕有人中途给砸了（比如说我这样的）。我手握两只装血的试管，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下了几层楼，一步三摇地走到我妈的病床前，用颤抖的手把试管放好。看似简单的动作，而我完成任务时，衣服已经打湿了半边。
检查的结果是我在月假回家的时候看见的，它大概是躺在一堆报告里被我偶然地发现了，像考完试对答案一样小心翼翼地对HLA的10个配型点，“七个（配上），没有满分，但至少及格了”，我自己小声嘀咕。当时确实不太在意，想着我妈不一定要走到骨髓移植的一步（以为可以自体移植），但冥冥之中，已经觉得我是我妈的天选之子，emmm这就叫娘选之子吧。
后来也有不少人问我为什么坚定捐骨髓，我的回答也很一致，因为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，我妈肯定会救我，那我救她也就责无旁贷了。

全套体验
我妈北上之后很快确定了要骨髓移植，我就收到了我妈对我长胖的要求（人胖肉多血也多吧）。第一次去那边的医院是为了查体，抽血、x光、心电图、骨髓穿刺样样俱全。当然，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晕了血，但是骨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（小欣慰）。

真正骨髓移植的时间是按医院排仓定的，一改再改之间是不安的等待。十月中旬，很努力吃饭却并没有怎么胖的我到了北京，还没等我好好看看秋天的黄叶（南方真没有），就被告知要备血。“明天先抽300毫升，过几天再抽400毫升”，医生的口气还是那种平静，我的心里却已经炸了锅。等我做足了心理建设第二天站在采血室的门前，还是紧张得手上身上都是汗。躺在抽血的床上，闭紧了眼睛，听着歌等血流进装血的袋子。结果没到两首歌的功夫，护士就拔了针，我大喜过望，忘了头晕就站起来。抽血，不过如此！
过了几天就开始打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针了（用于取外周血的干细胞），就是升白针。打了会觉得骨头发痒，而且有点低烧，但也没某度上说的那么吓人。打了升白针后，抽血就成了日常，我对抽血的恐惧也在一次次常规操作中消散了。

“什么，是全麻？”抽骨髓手术前一天我才知道手术会知觉全无，平时打针吃药都很少的我，对这手术平添了一份期待。手术前一天，和蔼的手术大夫仔细地叮嘱我注意事项，我只记得要禁食，我也认真的做到这一点，就怕无知觉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。

其实跟电视上看到的还是不一样，我是走进手术室的，不是被推进去的，而且我还被晾在手术室的等待间，看着门外全副武装的医生护士走来走去，心里五味杂全。不一会，护士就叫我进了手术室，脱了衣服，趴在手术台上。手术室的空调真冷。
一个医生给我拿来了一个面罩一样的东西，放在我脸边上，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逗我，
“小伙经常打篮球么？”
“不经常。”
“这么大个不打篮球吃白饭么......看你就是没啥力气，瘦的猴似的balabala……”
要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，我一定好好跟他掰扯掰扯。
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醒了。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，我觉得可能是不小心睡着了，就扯着脖子问做了手术没有，医生和护士就看着我笑。做完手术要躺六个小时，我是第一次见到心电监护的机器，也是第一次吸氧（一点味道也没有）。那天还是期中考试来着，我躺着看了几眼试卷，一题也没做错。
抽髓手术的第二天是抽外周干细胞，前几天打的升白针起了效果，我的中性粒细胞指标是六十几（正常的是4-9）。抽外周干的过程就像献血抽血小板，一头把血抽出来一头又输回去，机器过滤血中的干细胞。只是我四肢都扎着留置针，几乎保持不动四五个小时，那真是别有一般滋味。但是为了救我妈，值得。

忐忑地等到晚上，检验科通知干细胞的浓度合格，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下。随着我欢呼地跑出医院大楼，做供者的经历也告一段落。作为我妈的供者，我有了献血（备血）、输血、全麻等全新体验，诚是有所收获，尤其当我看到我妈在移植仓里越来越好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涌在心头。
完成供者的使命切记按时吃药，而且一定得养几天。
我就是没有按时吃钙片，让我一条腿抽筋，一条腿关节疼，反正是一瘸一拐下的飞机。
自以为身体好能顶硬上高三，学入书海，结果头晕度日，过着与身体各种不适斡旋的日子。经过寒假的休整才基本恢复原来状态。

时间从去年转至今年，我妈的情况一日好似一日，到今年五月她已经凯旋归来。虽然移植后还有排异等反应，但在如履薄冰地处理着、小心翼翼地活着，没有锦衣鲜花，她也自有风华。
满18岁的时候，我也登记了器官捐献志愿，救人的感觉真不错。
六月份的高考也如期而至，虽没有爽文那样欢畅的结局，但至少没给自己留太多遗憾。
回首来时路，会感慨当时经受的痛苦和煎熬，会感谢一路走来帮过自己的人，也会感激当时努力的自己。
生命固然不完美，但尽力让我不遗憾。
2021.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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